■朱艺伟
（上接4月30日三版）
文坛上的“痴石狂”不胜枚举，在书画界“爱石如命”者也大有人在。宋代大书画家米芾算得上是个闻名古今的第一石痴，他举止颠狂，人称“米颠”，玩石如痴如醉，“米芾拜石”的故事广为流传。宋人叶梦得《石林燕语》卷10记载，米芾初入州廨，见奇石便“呼为兄弟”，见之三拜九叩，“米颠拜石”便传为美谈。说的是米芾受命就任无为军知州，初到署衙见那怪石，“状奇丑”，以为其石憨然无邪、有君子之气，即命仆从取过官袍、官笏，设席整冠更袍、执笏下拜道：“吾欲见石兄二十年矣！”据说米芾在涟水为官时，与其毗邻的灵璧县是个盛产美石之地，米芾便常去收藏了很多上佳石子，并一一品题其名，藏于雅斋，“入玩则终日不出”。遇有石中珍品，便藏于袖中，随时取出观赏，谓之“握游”。米芾的赏石与作画相辅相成，针对江南奇石（以太湖石为主）提出了“皱、瘦、漏、透”相石四法，再加入苏东坡的“丑石观”，合为品石五德，成为了人们日后长期以来评赏太湖石、墨石的重要参照原则。
在画石上和米芾相似——皆以“丑”而自喻，算是清代的“扬州八怪”之一郑板桥了，他爱画石，所画之石无一块不是丑石，他在题画中说：“板桥此石，丑石也，丑而雄，丑而秀”。以石喻自己的风骨和美好。他在丑石中发现了特有的深含之美。郑板桥不但藏石、画石，且论石，他完善了宋人的赏石观，进而阐明：石丑，当“丑崦雄，丑崦秀”方臻佳品，“丑字则石之拮态万状皆从此出”。由此看来，米元章（米芾）的四字奇石观，是精炼的概括，苏轼的“丑石观”进一步丰富了这一赏石理论，而郑板桥对苏东坡观点的肯定和诠释，则使之更加明确和深刻。
古代帝王中，爱石之君也不乏其人，例如赵佶——宋徽宗能书善画，尤其喜爱翰墨、花、石。他大兴土木，在皇城东北处隅筑万寿艮岳，《艮岳记》云：“石以土地之殊，风气之异，悉生长成，养于雕栏曲槛”。除了征用民间的庭苑花石来筑艮岳，还广征奇珍异石，选得六十五块，亲自一一予以封爵题写铭文并刻于石背，定名为“宣和六十五石”。清乾隆皇帝也喜欢搜罗大理石，如今横卧在北京熙和园寿堂庭院内的“青芝岫”，就是他当年收集的，其形似灵芝，夏秋时节，全身苔藓斑驳，翠绿欲滴，极有灵气。据传“青芝岫”是明代官僚米万钟在房山发现，他想运至位于京师海淀的自家园林勺园，仅到良乡，家产告罄，于是有了“败家石”的诨名。清乾隆帝以皇家财力将此石运回，便题名“青芝岫”，并刻诗咏之。因石而败家，可见爱之者癖好之深。
其实，石趣也能折射出一种世态。“傲骨如君世已奇，嶙峋更见此支离。醉余奋扫如椽笔，写出胸中块垒时。”这首绝句是清人敦敏写给友人蓸雪芹的《题芹圃画石》一诗。蓸雪芹喜画石，更善写石，其名著《红楼梦》又名《石头记》。小说从女娲烁石补天说起，一块石头的遭遇贯串全书，逗出盎然的石趣，也反映出万象世态。现代名家贾平凹也是个“石痴”，他先后写了百十篇石章，《丑石》是他最早写石头的文章，文中丑石平凡而朴素，淡雅而深沉。他曾说“这天下姓贾的人都与石头有缘，贾宝玉不是青埂峰上一顽石吗？”玩石头还找了个恰当之由，这正是贾平凹特有的执拗和幽默所在。
石有观赏价值，还是某种精神的寄托。古人称交友情深者为“石友”、“石交”。在画家笔下，本无生命的石头都具有人的品格。八大山人的荒岭怪石寄寓了自身的亡国意绪，张大千爱石，是用以寄托一腔故园山水之情。张大千逝世后，人们将他安葬于“梅丘”巨石之下，正如他生前所吟：“独自成千古，悠然寄一丘。”明代散文家归有光在《泰国公石记》一文中，描写奇石“形如大斾，迎风猎猎，仿佛汉大将军兵至阗颜，大风起，纵兵左右翼，围单于，骠骑封狼居胥，临瀚海时也。”这里显然是借石传情，写出了自己欲成国家建功立业的风云之气，可谓寄托遥深。
审美观赏或因寄托之外，石头还有一些实用价值，更饶情趣。东汉末年，6岁的陆绩到袁术府中作客，偷拿了3只桔子，被发现之后才以“欲归遗母”为词搪塞了过去。《三国演义》中的诸葛亮舌战群儒时即以此事先声夺人，搞得陆绩狼狈不堪。其实当官后的陆绩是极为清廉的，他在吴国任郁林（在今广西境内）太守，罢归时两袖清风，身无长物，致令归舟过轻难以渡海。于是他索性以一大石压舱，回到家乡苏州。此事《三国志》未载，而见于《新唐书·陆龟蒙传》，难免有传说性质。然而此石今仍存，在原苏州府学泮池之旁。人称郁林石，明以后又称之为廉石，成为明清两代教育学中莘莘学子为之廉洁的实物，可见人们对官吏清廉的渴望之情。
无独有偶，南朝梁都官尚书江革也有过一段类似的经历。江革为官期满将返乡，许多我送他财物，他却一概不收，只乘一小舟渡江，却因船轻常有倾斜的危险。于是江革只好从西陵岸边拣回十几片石头作压舱之物，安渡而去，并从此留下了“西陵石”的美名。《南史·江革传》称他：“三为二千石，傍无姬侍，家徒壁立，时以此高之。”清廉正直的官吏是永远值得人们深切怀念的。
不管爱何物，嗜好皆需伴有高尚的人格，方可高雅而有趣。
（完）-05-:00:00:
转载请注明：http://www.0431gb208.com/sjslczl/8841.html
